BAT三个掌门人因对互联网未来各持己见而同台交锋的场景,上一次发生在八年前,深圳IT领袖峰会现场,马云、马化腾和李彦宏为“云计算”到底有没有前景争论不已。
李彦宏说,无非是“新瓶装旧酒,没有新东西”。
马化腾缓缓称道,“可能几百年、一千年后,阿凡达那种现象确实有可能,但现在做云计算过早。”
只有马云神情激动,“最怕就是老酒装新瓶,你看不清他在玩什么。”彼时,阿里巴巴B2B业务在香港上市不到三年,是BAT中最晚IPO的一家公司,却是唯一启动云计算项目的,而且已经开工半年多。
今天互联网的现状已经足以说明,谁是那场争论的胜者。如果说电商是阿里的过去,蚂蚁金服是现在,云则代表阿里的未来。
当时尚看不清轮廓的战役如今早已硝烟弥漫。不止腾讯、百度,华为、金山、京东,甚至众多创业公司也蜂拥而至。
2017年3月,腾讯云以0.01元的价格中标厦门市政务外网云服务项目。同时竞标的还有四家公司,联通云数据报价最高约人民币309万元。结果公布的那一刻,整个行业为之震惊。要知道,腾讯在云方面的起步并不算早,但攻势凌厉。云市场还从来没有哪家公司这么玩过。
几天后,阿里云总裁胡晓明在深圳的云栖大会隔空喊话,“马化腾和他的团队用1分钱投标对行业进行了破坏。”话虽如此,阿里云却在2017年公有云市场带头打起价格战,创业公司纷纷缴械。
2017年,华为才正式杀进云市场,急切渴望找到行业位置。不到一年时间组织架构连续两次升级。3月,华为宣布成立专注于公有云的Cloud BU,是隶属于产品和解决方案部门的二级部门。仅仅五个月后,Cloud BU被迁至华为集团,升级为公司一级组织。
云在华为内部不是新业务,直至去年才痛下决心,根源在于不忍放弃其传统硬件产品销售产生的巨额利润。如果同时推进两大业务,无异于左右手互搏。
但现实不容回避。
“IT产业的市场空间正在被公有云一步步挤压,如果我们不转型做云服务提供商,华为这么多年的投资回报就等于被砍掉一条腿。”华为Cloud BU总裁兼IT产品线总裁郑叶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
华为来势汹汹,初入局就毫不掩饰成为全球“五朵云”之一的野心,他们最强势的业务是政务云。郑叶来去年9月底高调对外宣称,公司常务董事会对云业务规划没有任何限制。
为什么云突然变得如此重要?我们不是在人云亦云,这些巨头和玩家更不是。
数据上云只是第一步,但却至关重要,它不仅意味着可以摒弃传统的机房和IT架构,更关键的是,只有大数据上云,才使得接下来的人工智能、物联网等技术具备可行性。一些云服务商已经在做类似融合,将尽可能多的应用集成在产品上,适用于智慧城市、智慧医疗等行业。
短短两三年间,国内云市场就形成以阿里、腾讯和华为为首的云端三巨头。鉴于这个行业滚雪球般的规模效应,不出意外,三巨头格局只会增强,不会被削弱。
资本也开始向排名靠前的玩家集中,不少创业公司被挡在门外。1月4日,金山云宣布D轮再获2.2亿美元融资,这是一个月内金山云获取的第二笔资金。总计5.2亿美元的融资后,这家公司估值达到21.2亿美元,刷新中国独立云服务商估值最高纪录。
那些最早布局云业务的亚马逊、IBM、微软等跨国公司,像在互联网行业折戟一样,同样未能真正立足中国市场。市场调查机构IDC数据显示,2017年上半年,阿里云在国内IaaS市场份额已经达到47.6%,腾讯云位列第二,市场份额9.6%。同时,阿里云已经挤进全球市场份额前三名。
但棋局刚刚开始。德意志银行2017年8月曾预测,到2020年阿里云、腾讯云、华为云在中国将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分别占有40%、27%、29%的市场份额。这意味着,阿里云的市场份额遭到蚕食,腾讯和华为虎口拔牙,却也彼此掣肘。
看上去只是个位数字的变化,背后却是一场争夺未来的云端核战争。
风起云涌
过去一年,胡晓明拜访了超过100家企业。他感触最深的是,“原来接触的主要是CTO、CIO,现在直接和CEO、CFO对话,他们更关心解决什么问题,成本和收益的变化。”
《中国企业家》采访当天,胡晓明的一个会议被拖延半个小时,他匆忙往嘴里塞了几口面包当午饭,一个半小时后,赶去和阿里集团CEO张勇拜访三十多公里外的传化集团。
胡晓明(摄影:费子)
云真正爆发是在2015年左右,随着企业数据的增长,仅靠传统的IT架构已经无法满足数据的存储、计算。IT具有规模化特征,当量足够大时,云服务就会像水电一样便宜,自己搭建远不如上云快捷便利。
要充分理解巨头们抢夺云市场背后的逻辑,我们有必要对云概念有一个基本认知——按照不同维度,对云有不同的划分方式。从层级来分,云可以分为IaaS(Infrastructure-as-a-Service)、PaaS(Platform-as-a-Service)、SaaS(Software-as-a-Service)三个层级。
其中IaaS层主要是解决计算虚拟化、存储虚拟化、网络虚拟化问题,将传统硬件上的资源进行虚拟化和标准化;PaaS层主要解决和实体相结合的问题;SaaS则是解决具体的问题。后两者最大区别在于平台并不是解决方案,不解决具体问题,而是隔离掉最底层的IaaS。
阿里、腾讯和华为主要布局在IaaS,这是底层架构,对资金和技术门槛要求都很高,全球内这部分业务也主要被巨头包揽。
从大方向讲,云也分为公有云和私有云。私有云像是自建房屋,房内设备一应俱全;公有云则类似住酒店,走出自己的房间,共用酒店的大厅、餐厅、健身房等,而且,可以根据需求决定房间的数量,不需要则可以随时退房,不会造成不必要的闲置。
私有云是云吗?这在业内没有统一定论。阿里云副总裁刘松持否定态度,在他看来如果想称之为云,数据必然是可以流动的。但私有云的孤立性决定它只能是信息孤岛,无法随时与外界连通。
云的另一属性是根据用量按需购买。比如微博,很难预测什么时间会涌入巨大的访问量,如果采用传统IT架构,在非高峰期间就会造成资源的浪费。私有云显然也无法满足这一点需求。
云在国内发展轨迹并不长,阿里巴巴虽然在2009年就开始攻克技术,直到2014年前后,才开始真正落地。腾讯云源于QQ的后台系统,2013年9月独立开始对外商用,比阿里云晚了四年。
“直到去年腾讯云才开始发力,在此之前,业内聊起他们都觉得有点不在状态。”一位云服务提供商如此评价。
腾讯云起步时有意投资一家云服务创业公司,结果对方因为有些摸不清腾讯云的技术实力而婉拒。当场提了一些意见,让投资部的人很尴尬。
2014年左右,一拨又一拨移动互联网风口,间接促成云计算服务被广泛使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行业小高潮。创业公司为了降低成本和风险,倾向于不再自建机房和购买设备,而是选择上云。传统机房如果出现故障,相关联的业务就会瘫痪。云则不然,即便设备故障,由于云具有容错能力,数据和IP可以随时迁移。
也是在这一年,巨头之间磨擦系数不断增大,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价格战。当年3月,阿里云的云服务器、云存储和云数据库价格大幅下调,其中云存储降幅达42%;一个多月后,腾讯云宣布云服务价格全线下调50%。
战火在持续。业内将腾讯云2017年的主题定义为“送”,逐渐摆脱生存危机的创业公司也加入战局。去年12月28日,青云宣布新一轮资费下调,这已经是其成立以来第9次下调公有云资费,包括虚拟主机、物理主机、硬盘,以及AppCenter应用等,最高降幅达74%。
除了价格因素,巨头还尽可能抛出生态内的丰富资源以获取客户青睐。一个企业级云服务商创业公司曾在云南丢失一单,挖角的正是腾讯云,尽管两家提供的服务差别不大。但腾讯答应帮助对方搭建一套企业级内部社交软件,这是一般创业公司做不到的。
蚂蚁金服也是阿里云进入金融机构的优势,“这在行业内被称为打单”,一位投资机构负责人告诉《中国企业家》,除了提供阿里云产品以外,他们可以联合芝麻信用、支付宝等提供给配套服务,“对很多金融机构而言,吸引力很大。”
与此同时,创业公司、投资机构开始收缩云计算市场的投入。去年几乎是公有云行业最后一波投资高峰,据统计,去年上半年国内云计算创业公司累计融资超过50亿元。青云宣布D轮10.8亿元融资前后,华云完成总计15亿元的新一轮融资;3月,UCloud获得9.6亿元D轮融资。
但光速中国助理合伙人潘翔提醒,现在如果有创业公司还想进入公有云市场,很难再拿到钱,“已经是巨头的生意了。”
迅达云CEO于浩也有同感,他认为迅达云拿到了公有云市场的最后一张入门券,场内选手数量明显减少。于浩开玩笑,“巨头挥舞的大旗可以把很多人吓跑。”
于浩庆幸讯达云在2013年拿到了公有云最后一张入场券。
投资、收购一直是市场洗牌的最好途径。创业到现在,青云几次收到阿里巴巴、腾讯抛来的投资入股意向书,青云希望保持独立、不站队,至今没有接受BAT中任意一家的投资。
但另一家在直播领域扎根很深的七牛云却在2017年8月接受了阿里巴巴和云锋集团领投的10亿元投资,阿里云也参与其中。这家云服务商主攻以数据为核心的场景化PaaS,跟长于IaaS的阿里云在多个领域都有合作空间。
唐吉诃德
根据市场调研及投Gartner的数据显示,2016年亚马逊的AWS全球的IaaS营收为97.75亿美金,排名世界第一,微软的Azure以15.79亿美金的营收位居第二,紧随其后的就是阿里云,虽然6.75亿美金的营收规模并不大。但在全球前十的增速排名中,阿里云以126%排名第一。
(资料来源:IDC)
在阿里巴巴2017财年的全年财报中,阿里云营收达到66.63亿人民币,自2016财年第一季度以来,阿里云已经连续8个季度保持超过100%的高速增长。
但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阿里云不仅不被外界所关注,就连阿里集团内部也抱着怀疑甚至忽视的态度。阿里云的产品和技术真正成熟以前,只有阿里金融一个带有实验性质的客户。
2009年中,阿里金融部门成立,由胡晓明负责。团队主要负责信贷业务,向阿里巴巴旗下的淘宝、天猫、B2B卖家及支付宝商户放贷,现任阿里云运营总监的王国涛也是在那时候加盟阿里金融,负责数据部门,团队根据数据模型计算给客户借款的金额。
同年9月,王坚带领的阿里云成立,他坚持自研一套云计算操作系统,也就是后来的飞天。马云为表支持,提出阿里金融全线业务迁往阿里云平台。
王坚,人称博士,头发有些花白,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线。大多数场合,他都身穿格子衬衣,被外界善意地吐槽审美还停留在工程师阶段。在胡晓明的描述中,王坚是个唐吉诃德式的人物。“当时业内有开源代码,但阿里云选择重建。”站在今天,胡晓明认为这个决定让阿里受益无穷。
两个阿里内部孵化的项目像是一起盖房子:阿里云负责打地基、建房子,阿里金融做家居,双方不仅要同步,还要协调,任何一步不耦合都会导致合作的不顺畅。
合作的艰辛远超乎团队的想象。阿里云的技术难度比阿里金融更大,通常是金融的产品已经就绪,阿里云却屡屡延期,“产品研发只用三个月,但因为云平台不到位,推迟上线五个月。”王国涛回忆。2010年年中,阿里云产品终于上线,但阿里金融跑出来的数据却频繁报错。这让技术团队痛苦不堪。
最典型的表现是,阿里云平台无法实现全自动运行,中途往往需要手工干预。而且由于都是零点开始跑数据,金融的技术人员每天半夜轮流起床清理故障。2010年年底,王国涛的年终总结中写到,“全年团队半夜起床清理故障220次。”团队中一位技术负责人不老(花名)甚至将报警铃声设置成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哭声。不老后来信佛。
真正触及胡晓明底线的是,阿里云在计算实际金额时出错。“本来应收300元钱利息,平台会算成100,我们还得找客户要回200元钱。”据说,最严重的一次资金规模过亿。
也正是此时,一批云计算创业公司在悄然行动。2011到2013年,七牛云、青云、UCloud、迅达云等先后成立,市场热闹起来。虽然站在风口,青云QingCloud市场副总裁刘靓认为当时国内云计算市场并不成熟,客户处于观望状态,搞不清楚到底什么是云,云服务商提供的产品水平也很低。
阿里金融的选择也愈发两难,自身业务每年增速数十倍,却被阿里云严重拖慢节奏。2011年年底,胡晓明和团队跑到阿里云位于西湖国际的办公室,做出最后通牒,“如果春节期间解决不了问题,来年就放弃使用阿里云。”整个春节,两边的团队都没有休息。
也在那一年的阿里云年会,王坚泪洒会场。阿里云的处境艰难,每到年底,集团内都会有阿里云团队解散、王坚下岗的传言。“跟博士合作的人,可能都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被称为“阿里云妈妈”的曾鸣曾告诉媒体。
马云每年都会参加阿里云年会,但永远都是夸奖和支持,“你们工程师了不起,虽然我不懂你们做的事情,但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做好。”
在当时的阿里云办公室,到处贴着卧薪尝胆、背水一战、杀出重围的标语。
2013年8月,阿里云正式推出服务器规模达到5000台的飞天(Apsara)操作系统,成为国内第一个独立研发拥有大规模通用计算平台的公司,这一成果也结束了公司内外对王坚团队在技术上的质疑。现在,飞天可以将遍布全球的百万级服务器连成一台超级计算机,以在线公共服务的方式提供计算能力。
2014年,阿里云开始向12306提供服务,成为国家重要基础设施上云的一个关键节点,“这是马云给时任中国铁路总公司总经理盛光祖的一个承诺。”胡晓明说。在此之前,每年春节12306官网都会宕机,阿里云免费为其做了基础架构优化,2015年春节,12306有75%的业务搭建在阿里云的公有云上。
“人类正从IT时代走向DT时代,”2014年3月,在北京的一场大数据产业推介会上,马云在主题演讲中强调大数据的发展趋势。这次对外喊话意味着马云更坚信阿里云的未来。
2015年4月,亚马逊首次在财报中披露AWS的财务状况:2014年净收入46.4亿美元,较2013年上涨49%;2015年一季度净收入15.7亿美元,较2014年同期上涨49%,此时,距离亚马逊推出AWS已经近九年。
这份财报最大的意义在于,重燃起国内云服务厂商的信心。在此之前,外界怀疑云计算是否是一个伪命题,而AWS盈利让压在云计算头顶的质疑一扫而光,无论是巨头、创业公司还是投资机构都开始大力押宝云计算。
这让阿里云压力倍增,虽然只比AWS起步晚三年,但AWS的营收已经是阿里云的数十倍,在2014年,阿里云一个季度的收入只有2亿人民币。
“我流的眼泪比王坚多。”胡晓明向《中国企业家》感叹。2014年年底,胡晓明开始担任阿里云总裁。他与王坚风格截然不同,王坚了解技术,关注发展趋势,而当时的团队缺少与商业世界衔接的一环,如何将团队技术产品化,这是胡晓明擅长的地方,在公司内部,他被称为“把阿里云从梦想拉回现实的人”。
上任阿里云总裁之后,胡晓明开的第一次会议就是解决客户投诉。当时阿里所投公司快的打车APP使用的正是阿里云平台,他们对服务的反馈是“一塌糊涂”。
这背后其实涉及到阿里云到底如何自我定位的问题,也是当时整个云行业存在的困惑:那就是云计算到底是单纯的技术,还是应该转化为一种服务。胡晓明给出的基调是,阿里云要做一家技术服务公司,可以提供一套完整的产品解决方案。
格局未定
按照当前市场格局,国内几家云服务商已经在各自优势领域形成一定的壁垒。
发力最早的阿里云业务产品相对成熟,市场占有率最高。腾讯云在社交、游戏、视频等行业拿下不少公司,这与其自身业务有很大关系,不足之处在于腾讯缺少2B的基因,导致其在企业级领域一直没有突破性客户。
华为云服务更擅长的领域是政务和企业云。截止到目前,华为在国内拥有18个国家级政务云,21个省级政务云,以及200多个地市政务云。但他们一直饱受质疑之处在于缺少互联网基因,行业普遍认为华为仍在沿用传统IT思路做云业务。这是最大的弊端。
摩根士丹利发布的报告显示,国内目前公有云的普及率只有4%。这意味着巨头仍然有巨大的渗透空间,对创业公司而言则喜忧参半。
最直接的表现是一些热门领域已经出现正面对抗,比如视频、游戏以及2016年掀起的直播和小视频创业高潮。海量数据显示他们对公有云的需求量极大,云服务公司纷纷冲进这个行业掘金。
面对巨大的诱惑,青云认为自己保持了克制,“在这个战场,我们没有资本硬拼”,刘靓告诉《中国企业家》。另一方面,风口上的公司风险更高,比如很多直播公司都死了,外界却还没有听说过它们的名字。“它们死了,我们扩容的设备怎么办?”刘靓认为这类公司不适合他们,青云很少押宝一个公司或行业,而是将业务放在更多的篮子里。
迅达云是陌陌直播的公有云合作伙伴之一。最初陌陌告诉于浩,直播的消息量已经超过陌陌社交的信息量,于浩还不敢相信。直到真正合作,才切身感受到直播对公有云发出的挑战。
假如一个直播房间有1000人,一条信息同时向1000人推送,意味着产生1000个并发连接。目前的服务器可以支持一万个并发连接,如果乘以海量的信息和上万个直播房间,不仅要求大量的服务器,同时,对于支撑这种扩张的服务和程序架构也是严峻的考验。
虽然公有云是未来已经是行业共识,但目前私有云市场的前景仍然巨大。2016年10月,公有云老大AWS宣布与私有云巨头VMware形成新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推出名为VMware Cloud on AWS的新平台。通过此平台,客户可以实现私有云、公有云、混合云的应用,双方客户不必在公有云和私有云之间做艰难的抉择。
阿里云也采取过类似动作,2017年初,私有云领域的创业公司ZStack宣布完成由阿里云领投的数千万人民币A轮融资;去年年中,阿里云投资专注PaaS层的创业公司数梦工场,用投资的方式不断跑马圈地,完善在云市场的布局。
从公有云到私有云再到公有云,青云走了一条迂回之路。创业之初,青云就认定两者都要做,“但如果没有成功的案例和规模,就拿不下私有云的合作。”刘靓说。截至2014年,青云在公有云积累了两万家企业客户,大多数都是互联网公司。
需要两条腿走路的青云开始寻求私有云客户,2015年,CEO黄允松每周刷脸一次,持续大半年,终于拿下招商银行的一个私有云项目。随后,中国银行、泰康保险相继使用青云的服务,私有云业务走上正轨。
刘靓认为企业对公有云和私有云的需求界限正在变得模糊。“CIO正从信息官变成创新管,”与之前CIO更关注技术、IT能力相比,她看到更多的CIO开始考虑技术如何为创新服务。一家保险公司在设计产品时,当有外部的医疗机构可以提供客户的体检信息,保险公司更倾向选择公有云,将外部的医疗机构数据接入,而不是私有云。
IaaS、PaaS、SaaS三个层级中,IaaS的门槛最高、巨头最多,国内市场份额排名前三全部是中国公司。但在PaaS层,除了阿里云以27%的市场份额排名第一以外,其余四名为海外企业,这种局势也吸引一部分创业公司开始介入PaaS层。
青云希望将业务范围向上继续拓展,一种是类似裸数据库的PaaS平台,通用于各个领域,另一种叫做SaaS平台,不同于SaaS软件,它可以屏蔽掉底层的基础架构和云,客户只负责最上层的应用,不用考虑底层架构。
行业掘金
2015年5月,青云推出App Center,一个集合了众多第三方应用的企业级应用商店。这不是简单的技术叠加,而是从底层就将第三方应用和青云平台结合,目前青云App Cente上集成的第三方应用已超过100个。也就是说,通过云平台向企业提供更多应用解决方案。
这个思路与阿里云不谋而合。在刘松看来,阿里云是集团众多技术的统一出口,云只是基础,在此之上要结合大数据、物联网、人工智能,实现四维一体。
但第三方市场调研机构Gartner的研究总监曾劭清却并不认同,“这些并不在云服务范畴,云必须是输出服务,而不是输出软件和产品。”
毫无疑问,阿里云一直在试图将云范围辐射更广。阿里云机器智能首席科学家闵万里认为,阿里云最核心的特点是,“打造以数据技术为中心的云计算,降低硬件成本只是过程,最终目的是将阿里云的计算能力和客户的海量数据资源相结合,解决企业自身业务问题。”
闵万里认为,传统制造业存在海量数据,数据就是金矿,客户可以利于阿里云的技术挖掘数据价值。
2016年上半年,阿里云团队提出“ET工业大脑”概念,简而言之,就是让机器感知、传递和自我诊断问题,工业大脑通过收集分析数据,优化产能。
显然,这是面向制造业的一个解决方案。闵万里和团队花了三个多月才谈下第一家客户。当时公司内部有不少反对声音,制造业与互联网行业基因不同,商业模式能走通吗?闵万里的逻辑是,传统制造业存在海量数据,数据就是金矿,一定有挖掘的价值。
在与客户接触的过程中,双方的诉求点始终无法完全契合。对方的要求仍然是“能否改造公司的信息系统?能不能提供便宜一些的存储?”这些问题并不难解决,但闵万里认为这不是阿里云的最大价值。
三个月,被拒绝了几十次之后,协鑫新能源成为阿里云工业大脑的第一个试点企业。
初期,阿里云不懂制造业,协鑫也不知道该提供哪些数据。历史上协鑫生产的每一批产品的质量都有记录,生产过程中上千个参数的配置也有记载,阿里云只能逐个分析所有历史数据,最后找到决定产品质量的关键参数。
“大约有60个关键参数,只要发生变化就会影响产品质量,之后再建模,寻找60个参数和最终产品质量的定量关系。”闵万里介绍。合作一年,成效已经十分显著,协鑫光伏的良品率提升1个百分点,每年节省上亿元的生产成本。
从王坚到胡晓明,阿里云实现了从技术到产品的转变,而目前正从云计算向解决方案过渡。闵万里认为阿里云不应该只解决IT痛点,而是通过云计算解决真正的业务痛点。
除ET工业大脑外,阿里云还有四个垂直大脑:ET城市大脑、ET环境大脑、ET航空大脑、ET医疗大脑。利用风能发电的盾安新能源也是ET工业大脑的合作伙伴,在新疆、宁夏、内蒙古等地,盾安有超过五百台风力发电机组。这些每台价值上千万的发电机组上都有超过100个传感器产生数据,但数据并不会被保存,而是随时消失。
2015年初,浙江盾安新能源股份有限公司总工程师顾毅看到这些数据的价值,推动集团成立数据中心,以秒为单位采集数据。虽然看到数据的价值,也知道未来应用的方向,但顾毅并不清楚应该如何将数据进行转化。
在稳定收集近一年数据之后,2016年年中,顾毅开始与阿里云接触,主要诉求是降低停机时间和维修成本。他给阿里云出了一道考题:根据近一年数据,阿里云找到发生故障的时间点。如果能达到75%的正确率,双方就可以谈接下来的合作。
阿里云的逻辑是在发生故障之前,机器会出现异常数据,“人在生病前,身体指标也会出现浮动,如果在故障前发现数据异常,可以提前维修,降低停机时间,停机一天带来的损失要数万元。”顾毅告诉《中国企业家》。双方从去年十月开始正式合作,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顾毅预计维修成本会下降30%。
为了打消合作伙伴的顾虑,阿里云在合作方式上尽量多样化。比如与天合光能的合作中,双方并不是按照项目制签约,阿里云承诺提升一定比例的良品率,天合光能按照阿里云技术给公司带来的收入净增长支付费用。
但行业对阿里云的“大脑”业务一直争议不断。“我们承诺不用技术手段在后台获取客户的数据,不将客户的数据进行商业变现,”郑叶来曾做出如上表态。上不做应用、下不碰数据、不做股权投资,这是华为云业务的原则。
虽然郑叶来的话并没有明确的指向性,但国内所有云服务商中,只有阿里云最强调数据的战略价值。“一切业务数据化,一切数据业务化”,这句绕口令经常被阿里人挂在嘴边。
胡晓明却认为外界对此有误解,“数据是客户的,阿里云提供技术,”对于数据,阿里云是“不能看”还是“不会看”?胡晓明认为现阶段是“不会看”,正在向“不能看”演进。
跑得快一些,这是胡晓明对团队的要求。“我想象中的阿里云的未来,要比现在大100倍。”他说完向后仰了下头。虽然位居国内公有云市场第一的位置,但他还是有强烈的不安全感,“今天的市场体量,五年后再看根本不算什么。”
在王国涛看来,胡晓明是攻击型的风格,他会关注市场上绝大多数选手,即便是远远落后于阿里云,他也会研究他们的产品和技术路径。
曾劭清也持同样观点,在他看来,现在被激活的市场份额太小,还有大量企业没有做出选择。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有搅局者入围,比如2016年8月,借道入华的AWS,实力就不可小觑。“2020年公有云市场的前三名给出最终排名,小公司竞争实力弱一些,但巨头依然存在很大变量。”
过往皆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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