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甲小姐采访、撰文:火柴Q
微信公众号:甲子光年(ID:jazzyear)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天堂地狱,一念之间。
在过去疯狂的一个月里,「甲子光年」横跨中美两国,采访了多位已“上车”的持币者:资深币圈布道者;据传赚了几十亿的超级持币者;全球莱特币最大矿池拥有者;赶在2017年入场,投入20万却只赚了4万块,深感恼火的四线小城公务员……
这场数字货币狂潮造就了一个巨大的人性舞台:贪婪、恐惧、患得患失、信仰崩塌时刻上演。所有角色都身不由己,进圈早、懂技术、有人脉,都不能保证你百分之百全身而退。
一部分人坚持“不懂就不碰”,比如巴菲特;更多人则相信“富贵险中求”,他们反复逼问自己:“你已错过了互联网和房地产,你还敢错过比特币吗?”
当你赚过一次大钱,享受过一夜暴富带来的欣喜和自信后,就很难适应“赚得更少”的失落,你很难放弃执迷于捷径的念头。
在一个财富呼啸而过的世界里,59分比0分更让人绝望。
十亿美金沙龙
如果所有人的真实财富都可以实时显示在地图上,那么2017年年底的某个夜里,北京国贸FFC大厦附近的一家咖啡馆会被标上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
十亿恐怕是不止的,我指美元。用圈里一位资深人士的话说:“这个行业里的财富,外界根本想象不到。”
当晚,这里正举行一场区块链主题的投资私享会。场地不到300平,中间是70人左右的座位区,外圈挤了100多人,人群像水一样从二层灌到一层。
乱遭遭的表象之中,包含着微妙的秩序区块链是一种去中心化的技术,这场沙龙也是一场去中心化的沙龙:
越是入圈早的老人越是随性,他们不急于找一个席位坐下,也根本不在意台上的嘉宾在讲什么,而是自然而然聚到场地边缘的楼梯口,忙着见网友、谈合作、扫二维码,一口一个“幸会幸会”、“原来是你”。
来沙龙的人,按“社区内外”划分,正好涵盖了目前区块链和数字货币领域的主要玩家:
所谓“社区”,是最初的数字货币爱好者自发建立的论坛、群组、博客及人际网络。
“社区内”人士都爱聚在后排。他们要么是技术极客,为比特币的天才构思所倾倒;要么是社区里野蛮生长的投资人,也许不懂底层技术,但敏锐地嗅到了机会。
前排和讲台上则主要是“社区外”的人:以主流身份入场的各类机构。
虽然他们中不乏响当当的名字:IDG、红杉、真格……但地地道道的后排人士会挂着一副轻嘲的笑容,低声讲出对他们的看法:瞧,韭菜。
真格基金合伙人戴雨森出现在当天的活动中,他也挤在“后排”。一个流言是他最近炒币亏了50万,另一个传言是,他之前赚得更多。
半个月后,真格基金掌舵人徐小平先生更是亲自跳到公众面前。在那条注明“不要外传”,却因为被复制分享太多次而“红到模糊”的群内消息里,徐小平写道:各位CEO,区块链革命已经到来,这是一场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伟大技术革命……
隔天,A股区块链概念股板块大涨5.47%。以至于又出现一种阴谋论,说徐小平本人已重仓区块链,“信息泄露”是有意为之。
不过在那场沙龙的当晚,即使徐老师真的来了,很难说风头能否敌过“帮主”周硕基他是FBG Capital的创始人。这家VC在社区里颇有地位。“帮主”一出现在后排,就被围得寸步难行,所到之处,四面八方都是伸来的手,和打开微信扫一扫的iPhone X。
他穿着程序员标配的格子衬衫,戴着教导主任一样的金丝眼镜,笑容可掬地一一回礼、问好,整体风格有些怪异,但这愈发显示出他的特殊地位因为真正有力量的人才不需要费心修饰和迎合。
我尝试请帮主谈谈区块链和币圈,但他说:“我从不在中文渠道发声。”和在500人大群里呼吁拥抱区块链的徐老师不同,帮主认为,低调是基本姿态。
沙龙不提供酒水,可后排的谈话比酒精更躁动:某说我正在中东某国筹备一个交易所,已拿到当地牌照;某说我们下月要“IFO”(发新的加密货币);某当场要到了一个新ICO的预分配额度。
当然,那间咖啡馆里也有第四类人,他们才是街上的大多数纯小白的“No Coiner”,一不留神就可能变成韭菜。
“你知道什么是梭哈吧?”一位给我科普了半小时区块链知识的96年男生说。
“知道啊,就是一种赌博游戏。”
周围5、6个人瞬间笑翻。
“怎么什么都不懂啊?梭哈是往ICO里塞钱的意思。”
他贡献了当晚最烈的酒精:“你知道吗?今年有人2万元进场,现在梭哈到了两亿!”
“梭哈”者众。
2017年6月,李笑来的PressOne项目进行ICO,在白皮书都没发布的情况下,瞬间募集到价值8200万美元的代币;由JavaScript创始人布兰登•艾克发起的BAT ICO,火爆到众筹网站一度瘫痪。艾克本想募集1500万美元的以太坊,但ICO仅仅开始24秒,就募到了3500万美元。
而这场沙龙像极了“梭哈”狂潮的浓缩版:市场翻云覆雨,边缘力量迅速崛起,“有位子”的中心在丧失优势VC想投ICO时,基本没时间做尽调,因为额度都是靠抢的。
用后排人士的话说:社区看不上的项目,才会轮着外面的VC。
你想来玩我的游戏吗?你就得守我的规矩。
但更可能的情况是,在这个自由、新鲜的世界里,并不存在所谓的规矩。
“进场时只为了赚钱, 后来却有了信仰”
在过去几年中,你很难一句话概括人们是怎么在币圈生态中赚到钱的。有人自己挖矿,有人开矿池,有人炒币,有人发币,有人梭哈。
你也不知道谁手里有多少币。在公开媒体资料里,李笑来曾透露过自己有6位数的比特币;南瓜张,即最近申请挂牌新三板的嘉楠耘智创始人曾一度拥有6万个比特币;文克莱沃斯兄弟有10万个比特币;人称“比特币耶稣”的罗杰·维尔有30万个比特币。
不完全统计,目前在各大交易所上市的数字货币超过1600种,总流通市值(不含锁定份额)超过5万亿人民币,日成交金额超过5000亿人民币交易量已与沪深两市旗鼓相当。
烟村放牛郎在文章中写:“接触的不少从股市转投币市的人,2017年收益10倍只是起步,30倍勉强合格,100倍才可称道。”
所谓“币圈一天,人间一年”,数字加密货币的波动性,是有史以来任何金融产品都无法匹敌的,造就了无数罕为人知的跌宕故事。
大空翼,社区里的传奇人物。你甚至无法在沙龙后排看见他,因为他很少参加线下社交活动。
网上盛传,身为90后的大空翼,炒币赚了几十亿。
“几十亿?”大空翼发出了不可思议的笑声,“国内肯定没人赚这么多的。”
但他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但一半我知道有人是有的。”
大空翼告诉「甲子光年」,他全部的本金投入只有2万人民币。2013年大二暑假,他从英国回老家,在淘宝上精打细算,组装了一台矿机,造价2万块。当时GPU的算力已挖不动比特币,他就挖一些没人挖的山寨币,如世界币和羽毛币,到暑期结束时换了约80个比特币。当时,一个比特币是4000元人民币,大空翼由此赚了1万块。
“刚进场时就是为了赚钱,”大空翼说,可渐渐地,他心态发生了变化,“有了信仰。”
最初,信仰主要来自对社区牛人的佩服。大空翼认为世界顶尖的,最有想法的人才都在社区里。这些天才大牛对“去中心化”极为推崇,他们不辞辛劳开发底层协议,却“千金散尽”,好处分给社区。按照大空翼的理解:“他们搞开发完全不冲着钱,市场之所以涨这么多,是对他们的认可,是对技术的认可。”
社区早期的文化氛围,有些像上世纪70年代湾区的“嬉皮士运动”,信奉无政府主义,反对监管和束缚。
但“无政府主义乌托邦”在人类历史上还从未实现过。曾经,互联网最早兴起时,也许下过相似的诺言,号称追求“匿名化”、“去中心化”。但经过几十年发展,互联网这片处女地,越来越接近物理世界:被少数公司垄断的、中心的、被规训的。于是,区块链从边缘崛起在某些技术极客看来,是对背叛初心的互联网的矫正和新革命。
但“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去中心化的比特币本身正在变得“集中”:根据瑞士信贷对交易地址的分析,全球97%的比特币,掌握在4%的参与者手中。一小部分参与者,已经控制了比特币大量的算力和份额。
但赚钱终归是个好东西,对于信仰者而言,价值增长代表了对社区的认可,能实现“信仰充值”。
让大空翼获利颇多的是之后的一个传奇币种:IOTA。
IOTA可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作为非区块链的加密数字货币,IOTA建立在一种新型的分布式账本缠结(Tangle)的基础上。它的特点是没有手续费,转账极快,被认为可以应用在物联网的小额支付场景里。
大空翼告诉「甲子光年」,IOTA在15年下半年开放ICO时,中国有7、8个人参与,但最后拿住的只有两个人:他和Jimmy,IOTA中国社区负责人。当时IOTA一共募集了1300多个比特币,价值约三百万人民币,发行的IOTA代币每个约0.001元人民币。
从15年底到17年6月,IOTA一直很便宜。IOTA中国QQ群直到17年5月还不到300人,但自6月ICO热潮开始后,IOTA暴涨,到17年12月初一度涨到约36元人民币,翻了3.5万倍大空翼正是在这轮行情中成了“业界传奇”;而Jimmy说,IOTA 中国QQ群总人数也达到4500人。
“小青年”是IOTA社群成员之一,他的另一个身份是中国南方某省的四线城市公务员。从17年3月开始投资比特币,让小青年恼火的是,自己虽幸运地在牛市入场,却没赚到足够多的钱。
事实上,在混迹各种大佬QQ群时,小青年光靠“问人要币”,就曾得到过价值6万美金的多种加密数字货币只因为他经常“赞美”别人。但这些币在9月之后被小青年炒短线亏掉。当时,他在Bitfinex交易平台炒币,平台提供加杠杆功能,他借了保证金3.3倍的杠杆做空多个币种,亏了20万人民币,一直亏到本,在IOTA社区里兼职获得的打赏奖励也亏掉了。
小青年算了算,如果当时的币能守住,最高时,价值人民币500万元。
这一年来炒短线,小青年每天都会焦虑地看盘,“隔一小时就忍不住看一次”。4月初卖早了一次,虽然那一波赚了20万,但他丝毫不高兴,看着行情天天还在涨,“很郁闷”。
他曾目睹有网友在QQ群里晒出账户,2万本金,1年赚了800万。而他自己投入20多万元人民币,只赚了约4万块。折腾一年,小赚不亏,小青年却觉得自己是个彻底的失败者。“我从来没听过亏得惨的人,我就是最惨的。入一年没赚到100万,都是没成功的。”
虽然郁闷,但看过太多“猪跑”的小青年,对数字货币深信不疑:就要长期持有,得死拿。
他加入了一个付费小密圈,计划2018年跟着大咖做“价值投资”。一年交388元成为青铜会员,交两个以太坊可成为白银会员,交一个比特币就是黄金会员。圈主会在这里推荐一些ICO投资项目和新币种,小青年新买了一种币叫“红烧肉”。
“红烧肉”目前已经被套,小青年在190多元时买入,到接受采访时,已跌到140多元。
“但我不会换了,”这次小青年坚定地说,“他们都说这是传销币,但我不会换。我经历过了,我不想再动,我觉得它肯定能涨回来。”
别看贼吃肉,要看贼挨揍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天堂地狱,一念之间。这话来形容币圈人跌宕起伏的命运一点儿也不为过。
全球莱特币最大矿池鱼池f2pool的创始人“七彩神仙鱼”(以下简称“神鱼”)告诉「甲子光年」:最近币圈的人拍照,都流行食指朝天的姿势,寓意“一直涨”。
就在我们见面的前几天,2017年年末,有一波小跌的行情,比特币从约18000美元的高位跌倒了11000美元。
“那几个小时,平时活跃的群里都没人说话,”神鱼站在北京某座写字楼的电梯口前回忆当时的盛况,那是个周末,但神鱼的团队经常加班,“之后终于有人冒泡了,第一句就是:我刚才去抄底了,你们抄了吗?”
正在讲这次短线操作时,他手机的一个APP跳出几条信息这是鱼池团队自己写的爬虫应用,实时监测全网关于数字货币的重要新闻,并推送新的挖矿消息。
通信工程出身,做过芯片、矿机和矿池,现在还运营一家加密货币量化基金的神鱼,是币圈里的“技术派”。他早在2010年就入圈,经历了算力从CPU到GPU到FPGA再到ASIC的升级。
但技术也并不能保你安全。许多经历过13年比特币大跌的老人都说:“守币如守寡”,“你们是只看贼吃肉,没看贼挨揍”。
“烤猫去哪儿了”,是币圈十大未解之谜之一。
烤猫,中科院少年班高材生。2012年,他在社区众筹,做出了“蝴蝶矿机”这是中国最早的ICO雏形。
但到2015年春节期间,项目迟迟没有分红,烤猫在当年1月失联。许多烤猫的股东、奉他为“传奇大牛”的人,信仰瞬时崩塌。
圈内一位老人向「甲子光年」透露,烤猫失踪的原因十分复杂:一是2015年初,比特币有一波行情暴跌;二是烤猫运营的矿场和当地水电站发生冲突,而矿场和水电站之间的交易本就不规范“黑吃黑”,烤猫的矿机被全部扣押;同时,他的家庭也出现了危机。
“这个人就跑掉了,可能去了国外,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另一部分经受过打击的人也许比“烤猫”幸运,但曾经的教训也让他们至今心有余悸。
现在运营区块链媒体平台“区块链铅笔”的“暴走恭亲王”(以下简称“暴总”)曾在2014年与神鱼合作“银鱼”矿机项目。他们设计了一种专门用来挖莱特币的ASIC芯片,并在台积电流片量产。
结果14年,莱特币从380多元一度跌到5元钱,此后在10元左右横盘,神鱼寄予厚望的“银鱼”项目被迫中断。
“我认识的所有老人都膨胀过了,不会再膨胀了。”暴总说。
2013年,是圈里第一个“膨胀期”,当时曾有人到北京“整栋、整栋地看楼”。但2014年,比特币大跳崖,从8000多元跌到2000多元,许多人忍痛割肉,加了杠杆的血本无归。
神鱼在14年矿机项目中断后,回老家消沉了半年。他曾在矿机上投入了大半年心血,很享受从一颗沙子做成一个芯片的成就感,但之后的行情却残酷无情。
同一年,大空翼把之前赚到的100多万元亏到了十多万,相比2万的本金还是翻了好几倍,但他极度郁闷。
“人就是不知足,当时天天拍大腿,就想着如果早卖就好了。”大空翼那两年,一心都扑在加密货币上,没精力读书。
知乎上,一个问题被浏览了200多万次:“比特币的故事是否说明了你的人生就是被命运决定?”
区块链爱好者@神马疯了给出了一个高票回答:
你只看到了2017年比特币一帆风顺,一路飙升了翻了20倍,突破一币十万。
但是
你没看到2016年,世界最大交易所Bitfinex的12万比特币被盗空,多少人被杠杆逼得跳楼自杀?
你没看到2015年,比特币大跌200美元后,多少比特币的爱好者们在深夜在家里默默吃煮挂面。
你没看到2014年,贴吧老哥顶着巨大压力卖房48万炒币,苦撑5个月,最终割肉18万惨痛离场。
你没看到2013年,12月份比特币高歌猛进,而中国比特币因为一纸禁令暴跌40%的一片哀嚎?
假如你2013年入了比特币,99.99%的概率都没撑到2017年就已经在“深夜被痛苦折磨得无法入睡了”。
但事实是...你避开了这些上述所有的风险,而且你还开心地玩了游戏,吃了比萨,买了snapchat,岂不美哉?
「甲子光年」接触的币圈许多人都讲述过这种心态:
当你赚过一次大钱,享受过一夜暴富带来的欣喜和自信后,就很难适应“赚得更少”的失落,你很难放弃执迷于捷径的念头。
在财富呼啸而过的世界里,59分比0分更让人绝望。
谁是惊弓之鸟:个体、企业、国家?
币圈“多戏”,被改写命运的不止有个体,还有企业。
在徐小平的聊天记录被泄露的同一天,129岁高龄的柯达公司宣布推出加密货币“柯达币”(KODAKCoin),当天股价大涨120%。
更早之前,在2017年8月就推出智能硬件“玩客云”和相应数字货币“玩客币”(现改名“链克”)的迅雷公司进军区块链,全年股价涨了近400%。
当地时间2018年1月9日晚,迅雷集团网心科技CEO陈磊还在拉斯维加斯CES晚间的活动中受到热切追捧,很多人都好奇地请他讲述“链克”;仅仅几十个小时后的北京时间2018年1月12日,迅雷却在国内遭遇互联网金融协会的点名批评,指“链克”项目为变相ICO。迅雷随后发布声明称会接受指导和监督。当日,迅雷股价暴跌27%。而就在刚才,迅雷发布公告称,1月31日链克将全面停止转账服务。
而同样做矿机的比特大陆,现在则发展成了一家进军AI领域的明星公司,走出了一条流光溢彩的企业转型之路。
比特大陆的聪明之处在于,没有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与币圈挂钩。也许是因为这家企业深刻地理解,在这场由匿名、去中心化构成的造富大潮中,自由的另一面,是企业和个体都时刻暴露在无保护、无监管的危险之中。
如今,许多拥有巨量数字货币资产的人,越来越焦虑,不仅担心财产安全,还担心人身安全,毕竟加密资产只是一串字符,自己会不会绑架?
事实上,最近一段时间,币圈人士愿意接受采访的不多。一方面是不想暴露过多个人财产信息,另一方面是,他们隐隐感到:新的政策可能正在向他们走来。
在管制数字货币方面,监管层面临着空前的挑战。
9月4日,7部委联合发文叫停ICO。之后几日,PressOne等纷纷发布退币方案。虽然中国政府强势叫停ICO,但此后,国内各团队开启“大海航时代”,前往日本、韩国、新加坡、中东,继续风生水起。
由于数字货币是去中心化的,强力管制需要各政府联合,但这几乎不可能。事实上,一些国家已开始以“国家队”身份进场:朝鲜被发现存在活跃的挖矿节点;委瑞内拉发行了与石油、钻石、黄金挂钩的“petro”数字货币;在日本,很多场合都可以用数字货币完成线下支付。
个人有上不了车的焦虑,国家也有。
很多币圈的人告诉「甲子光年」,一些对数字货币和区块链的宣扬甚至打着民族国家的旗号:如果不抓住机会,可能在新一轮国际竞争中被弯道超车。
他们为此“感到讽刺”:区块链技术、数字货币,在被中本聪设计之初,本身具有反监管、无政府主义的色彩,但现在却被认为是“新的国家竞争手段”。
而在到底该不该监管,如何监管上,社区内部也存在分歧。
一种想法是,法币与数字货币之间必有一战。两套金融体系背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社会组织方式,货币战争刚刚开始。一位圈中人士很坚定、绝决地告诉「甲子光年」:“比特币要么归零,要么上天,不会有中间状态。”他选择站在数字货币一边,自称大部分资产都没有套现,而是留在社区里。
另一些老人,则期望适当地监管。一位不愿透露身份的币圈老人告诉「甲子光年」,和流行说法不同,其实中国的比特币交易量一直不是世界最大的,也从未获得过比特币的定价权。
他和几个好友主动编写了一个数据库,分析全球比特币交易量,并积极和政府及银行系统沟通过,想“让领导看到真实的情况”,以便制定合理的监管和发展政策。
对于活跃在中国市场的持币者来讲,最“糟糕”的一种可能是,持有数字货币也许有一天可能会被认定为“违法行为”。虽然数字货币有匿名性,但并不能保证在物理世界毫不留痕。在一些币圈的群里,近日有传言,黑龙江、湖南等地的数字货币场外交易银行账号部分被封禁。
当被问起数字货币和法币的关系时,上述这位经历过几次政策严管的圈中老人温顺地说:“反正国家说能持有,就持有。说不行,就不行。唉,我已经是惊弓之鸟了。”
“你觉得10万贵吗?” 我们用这个问题问了所有人
不管泡沫太大的警告是多么耸人听闻,更多人仍想源源不断地涌入这场大潮原本一个小圈子的事,近期却搅动起了城市白领阶层的集体焦虑。
人们之所以患得患失,是因为历史给了足够多的“教训”:
20年来,“两趟列车”呼啸而过,只有上了才能改变命运。一是房价,二是互联网大潮。
不过过去,大部分中国人只有“站队”的经验,没有“上车”的觉悟。经过这20年的现实教育,勤劳的人们开始认清一个事实:
靠死工资是很难实现阶级跃升的,已有的收入和保障很难对抗未来人生之路的重疾等潜在风险,“一辈子必须上一次车,不上车就会被丢在荒郊野外”。
如今,数字货币和区块链这趟“好车”发出的轰鸣之声再不问世事的人都能听到了。上车还是不上?每个人都要回答这个问题。
1月14日的硅谷,在第八届“智能产业硅谷论坛”现场,清谷创投临时做了一个区块链项目路演和投资人讨论会,却吸引了许多主场的观众和嘉宾。
所有台上的VC都在说泡沫,但又都看好数字货币和区块链的“长期价值”。六位嘉宾说到后面,开始谈2018年的数字货币行情和投资技巧。活动已经超时,但观众席里仍有人大喊:让每个人再讲10分钟。
“你觉得现在的比特币贵吗?”「甲子光年」用这个问题问了不同人。
一位互联网金融公司创始人,目前未持币,他的判断是,现在比特币的的价格已过高,但如果回调一点,他会买。
IOTA中国社区负责人Jimmy则脱口而出:“你觉得10万一个很贵吗?可是再过几年会涨到100万一个。”
神鱼认为,逻辑上比特币会一直涨:因为法币可以超发,但比特币一共只有2100万个,相比于法币,比特币会持续升值。
迅雷CEO陈磊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他说,这得看占据比特币大量算力和份额的一小部分人,有多大的胸怀和觉悟。
一位在2017年因房客介绍,把卖房的240万投入数字货币的女孩告诉「甲子光年」,虽然圈内很多人拿比特币保值,但是她不会这么做。她曾在1万7千元的价格上卖过100多个比特币:“让我10万买回来,情感上接受不了呀。”
但入场这件事本身,已经让她的世界“明亮”了许多,面对「甲子光年」,她表达了对这个时代的感激:“机会随时都在,就看你抓不抓得住。如果把读心灵鸡汤,或者抱怨阶层固化的时间,都用来发现发现新的机会和做一些有意义的事,这个世界会变得更美好。”
而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这个世界却灰暗了不少。
新入场的韭菜,身边处处都是坑。比如社区里的许多“代投”,声称可以帮寻找投资渠道的小白梭哈某个ICO项目,实际上代投人并不会真的去抢项目额度,而是用这笔钱自己投资,收取收益后退回本金,借口是项目投不上了。
更直接的收割方式是庄家拉盘诱多,等价高时离场,让韭菜接盘。一般散户根本无法知道庄家什么时候跑,很可能高位套牢。
对个人来说,即使不亏掉老本,从几亿到几千万,也足以让拥有过的人精神崩溃。可怕的不是钱变少,而是自信丧失,信仰倒塌。这样的案例在造就了个体悲剧之余,也造成了更大的负面影响对真正信奉区块链的人来说,此类骗局,正在让区块链技术本身背上恶名。
“从前to B、to C,后来to G、to VC,再后来to 韭菜。”一位企业CEO告诉「甲子光年」,言语半是玩笑,半是悲哀。
如果此刻比特币发明者中本聪在注视着这一切,不知道他会是怎样的心情。
是否持币,已经深深的影响了人对世界的看法:
你眼中这个时代是伟大还是卑鄙,可能取决于你有没有币。
统计学中,有一个概念叫“幸存者偏差(Survivorshipbias)”,指因为大多数我们统计到的结果都来自幸存者,因此我们的统计常常错过了真相,因为“死人不会说话”。
数量更多的总是被遗忘的失败者。“一将功成万骨枯”,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剧本的发展终究十分古典。
历史不会重复,但会押韵。人人皆可享受时代的浪潮,但也请记住有句话不是说着玩: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END-
后记:
币圈体现着理性的脆弱和命运的巧合。采访之中,我们也遇到了很多超出意料的故事。
一位俄语翻译,在去年的ICO热潮中,帮不少俄罗斯项目把白皮书和方案译成中文。数字货币社区信奉“贡献换奖励”,他因此抢到了不少项目的“Token”(额度),因此大赚一笔,目前已身家千万。
而神鱼和太太的故事,更是将人类的两个“非理性面”结合在了一起:比特币和爱情。
2012年,神鱼在比特币的QQ群里认识了后来的妻子。
两年后的5月8日,领完证的中午,神鱼一边陪老婆吃午饭,一边安排挖比特币区块。他准备送1个区块、也就是25个比特币,给妻子作结婚礼物。
吃到一半,区块顺利挖好,神鱼把它存到了特意算好的以“1LoveU”为开头的账户地址中。没想到,不到一分钟后,他居然又挖出了一个高度相连的区块。
“这个太幸运了,因为挖矿是有luck波动的,有时候全网1小时都挖不出一个新的。”
在这两个区块的交易记录中,神鱼写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神鱼to 冬冬。”
他是个头发支楞、嘴唇干裂、面色黝黑的过劳理工男,让人完全联想不到浪漫的一面。
神鱼说:“比特币和爱情一样,都是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