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底“沙河淘宝商家跑路”的谣言，让沙河服装市场变得人心惶惶。脆弱的“三低模式”能够撑到何时，是沙河人心照不宣的疑问。

广州沙河，满大街的服装店铺，充斥着逆袭的故事。

沙河像是一台造梦机。第一批敢于“吃螃蟹的人”，成了沙河“偶像”。忽如一夜春风来。从去年起，各大网商平台纷纷进入沙河服装市场，京东、唯品会、拼多多、蘑菇街……

然而，去年年底“沙河淘宝商家跑路”的谣言，让沙河服装市场变得人心惶惶，脆弱的低价低质低利润“三低模式”能够撑到何时，是沙河人心照不宣的疑问。

面对困境，一些淘宝商家转投拼多多等新平台。在这里，只要发货够快、价格够低，就能杀出一条血路。

另一些淘宝商家则开始痛定思痛，花百万巨款为服装做质检报告，提升商品质量，从根源上变革“三低模式”。

躁动

2017年12月的一天，一辆价值约两百万的白色跑车熟练地驶过沙河的街巷。几位中年男人看到圆形刹车灯变红，赶忙凑上前来递烟：“玉哥”。

“玉哥”全名孙玉，14岁离家外出打工，从一名熨烫工做起，孙玉开过小型服装厂，做过档口生意。随着沙河开始转型网络批发市场，孙玉不顾家人的反对开起了网店，抓住网购这个巨大的商业机会，孙玉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

孙玉的故事，是沙河的一个缩影。

只要走进沙河服装城，你就摆脱不了推车轱辘和地面接触所产生的噪音。到处都是推着手推车赶路的人，手推车上堆着绿色蛇皮口袋或者黑色塑料装的货物，上面用浅色的笔迹标明买家的收货信息，以便物流发货。

沙河服装城是一个统称，这里有万佳、沙东有利、益民、新天地、长运等多家小型批发城，是广州市三大服装批发集散地之一，多年来年交易量破百亿元。

沙河服装市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活跃。在上世纪80、90年代，沙河大街还是广州人购物的一条小型商业街，到了90年代末期，由于靠近广州东站，物流条件极为便利，沙河大街被拆除，开始由零售向批发转变。

刚刚转型的沙河市场秩序混乱，很多商家随便搭个棚子就开始做买卖，市场内遍地的烟头、污水，狭小的空间有着极大的消防隐患。

在随后十余年的规划整合中，沙河市场渐渐发展为复式多层结构间隔合理、广场通道宽阔、规划布局分明的大型服装批发市场。

2014年，广州最大服装批发市场之一的沙河服装城进入网络时代，搭乘着网购飞速发展的沙河市场，迅速成为女装类目中一股强劲的力量。

但沙河商家野蛮生长的时间是短暂的，问题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数据显示，来自沙河的商品，质量问题和投诉也高于其他地区。

前段时间，沙河“金冠淘宝店”卷款“跑路”谣言，让沙河低价低质低利润的“三低”商业模式愈发艰难。

罚款

当刀耕火种的“三低模式”遭遇困境时，沙河商家开始寻找出路。几乎零门槛的“拼多多”成为了很多商家的选择。

沙河商家谭天和伙伴们通过拼多多售卖中老年女装，用低廉的价格吸引消费者，“价格大多比淘宝便宜”。

这个依托于微信引流的新兴电商平台，凭借着几乎零门槛的入驻要求“俘获”了他。

“这里看重发货时间。”谭天透露，“48小时内必须发货，超时会被罚款。”

在拼多多做的第一笔单子，谭天就被罚了八千元。巨额罚款让他很快就记住了这条硬性规定。

对于这项规定，拼多多加盟客服表示，发货时间分为24小时和48小时，如果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发货，将视为延迟发货，处以每单3元的罚款。

为了避免罚款，沙河商家用起了“巧劲儿”，选择在截止时间前将残次品发给消费者。在很多商家眼中，发残次品实属无奈之举,“按照拼多多的规定，一年内三次罚款将被封店”。

在沙河商家“巧劲儿”的背后，是买家的沉默。在消费者看来，一件最多几十块的女装，申请无理由退款，仅运费便要十几块，算上时间成本，根本划不来。

▲拼多多App服饰版块截图。

在一些商家看来，拼多多的罚款政策在很多时候并不合理，“羽绒服等大件衣服的制作时间长，一旦成了爆款，在两天内完成制作、发货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一些商家对“拼多多”的罚款执行也颇有微词，“有实力的店主不会被封，只要你跟小二关系好”。

“拼多多”的罚款政策，让商家们不用考虑商品好坏优劣，不用考虑转型升级，只需要考虑卖什么能按时发货。

为了按时发货，避免被罚，谭天透露，在去年冬天的女装销售市场主动放弃了利润更大的羽绒服、大衣等冬季衣物，只卖毛衣和卫衣。

不过，对于罚款三次封店的说法，拼多多的客服向《财经天下》周刊表示，并没有听说过此类规定。

低价

2016年，拼多多用一亿美金把“一亿人都在拼的拼多多”的宣传语通过《中国好声音》的舞台广泛传播，广告带来了流量，也带来了销售额的增长，在拼多多的对外宣传里，这个平台现在叫“两亿人都在拼的拼多多”。

凭借着夺人眼球的超低价，拼多多在淘宝和京东的夹缝中脱颖而出。在这里，你可以找到3块6的吊带背心，8块5的情趣内衣，26块的羽绒服。

这种真刀真枪价格战背后的套路，对沙河人来说再熟悉不过：单件利润1-2元的超低价女装，卖出足够的数量后，也会有可观的利润。

在一些人看来，这种超低价的女装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吸引眼球，“通过微信群分享，将想买低价的人引出来”。

只要购买的量足够大，低价低质低利润的沙河“三低”模式就能继续。

微利带来的生存压力，使得服装品质如何、面料是否合格已不再那么重要。“挣到手的才是钱。”部分沙河人坚信这一观点。至于品质如何，如今的他们或许无暇顾及。

分化

在一些沙河人转投拼多多的同时，“玉哥”却在跟自己较劲。不过，在很多人看来，“最近玉哥有点魔怔了”。

去年12月初，孙玉从杭州回来后，便把自家店铺的2000多款服装拿到质检单位检测，绿色A4纸打印的质检报告几乎堆满了他的办公室。

这笔120余万元的成本开销在圈里炸开了锅，一些同行特地前来参观。

事实上，拼多多、蘑菇街、唯品会、京东，甚至国外购物平台都来找过他。各家都将优势和未来的发展告知孙玉，京东的便捷物流，唯品会在广告宣传上的优势，拼多多依托微信端口的巨大流量，并承诺给孙玉推广资源。

孙玉拒绝了其他商家的邀请，专注于自己的淘宝事业。在淘宝平台，女装单品八十多万件的销量，让他有实力影响上下游产业链。

▲图/武利钊

如今，孙玉已经租下了一块新的厂房，预计明年可以让工厂焕然一新。

对于供货商，他有着严格的要求，“如果质量不达标，消费者不满意，我会跟他们中止合作”。

除了硬件设施的提升，孙玉还创办了自己的拍摄基地和模特公司，将自己的淘宝店充分与市场连接，彻底告别“三低模式”。

沙河的服装市场正处于一个徘徊期，网商们有了自己选择平台的机会，各家平台也都想在这个广大的女装市场中分得一块蛋糕。

不过在孙玉看来，沙河以往的“三低”模式已经走到尽头，换平台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关键是要提升品质，了解市场”。

如果将沙河服装市场比作水桶，那么产品质量一定是决定它盛多少水的那块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