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继成频道

方兴东最近惹上了麻烦。

谁是方兴东？90后一代估计比较陌生。方兴东被称为“博客教父”、“中国博客第一人”，最先将Blog翻译成“博客”，曾发起成立“博客中国”，创办互联网实验室，是互联网界的前辈、KOL。

最近让方兴东陷入旋涡的，是有微博曝出方兴东的互联网实验室260万合同受雇京东黑阿里。方兴东团队负责制作阿里“二选一”和“垄断”报告，承诺最大力度推动天猫二选一事件能够立案，并由工商总局展开调查和取证。

微博上曝光了两份合同照片，舆论一片哗然。方兴东迅速回应，从未签署过爆料所称“合同”。

京东也很快回应，称“从未与任何机构合作发起针对他人的恶意造谣”，报告是第三方根据对某些网络平台涉嫌垄断行为的研究而出具的报告，“相关媒体在毫无事实依据和司法认定的前提下，将此主观臆测为京东驱动第三方机构打击抹黑竞争对手，此举严重侵害了京东的名誉权”。

不过，最新的进展是，11月25日深夜方兴东发朋友圈，说“即便企业资助，也是合法合理，智库本来就是主要通过政府和企业的资助，作为独立第三方进行相关研讨会和研究报告”。

有媒体评论说，方兴东的这个最新表态，变相承认了收京东钱的事实，坐实了之前的曝光内容。只不过，方兴东认为收钱也是正常的，“合法合理，天经地义”。

方兴东“合法合理”的说法是否站得住脚？恐怕未必。

如果方兴东团队果真收了京东的钱，发布了针对竞争对手阿里巴巴涉嫌垄断的研究报告，并“最大力度推动天猫二选一事件能够立案，并由工商总局展开调查和取证”，以及“营造极大的舆论声势，使得阿里今后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显然违反了智库的独立性，成为了打击竞争对手的工具。

方兴东的观点是，不能混淆“独立智库”和“公益智库”的区别，“独立智库的独立，并不是不能接受受害企业的委托”。

这句话本身并没有错，智库确实可以接受政府和企业的资助。但从中外智库发展史和普遍认可的智库原则来看，独立性是智库的生命所在，方兴东的团队在这件事上存在选择资助方、报告内容和效果上的三大硬伤：

首先，智库收钱可以，关键是收谁的钱？如果收竞争对手的钱，去写报告和召开研讨会批判另一方，很难让人相信坚守了独立性和中立性。

我们从智库的诞生来看，智库最初专指二战期间美国军事人员和文职专家聚集在一起讨论战争计划及其他军事问题的保密室，以后转而用以称呼那些独立从事公共政策研究的各种机构。著名智库问题专家安德鲁•里奇说，所谓智库就是“独立的、不以利益为基础、非营利性的政治组织，它们生产并且主要依靠专家的意见和思想来获得支持并影响政策制定过程”。

可以说，独立性是智库的生命。接受一家公司的钱去黑它的竞争对手，绝对是在拿智库的公信力冒险。

其次，我看了方兴东团队发布的《网络平台“二选一”行为对平台经济发展的影响与对策研究》报告，多处以阿里巴巴作为负面典型来举例，比如在开头导言部分就提到“当下，阿里巴巴热衷于二选一的行为引起人们对中国互联网发展何时摆脱初级、原始和野蛮竞争方式的担忧”。太过明显的集中的以一方竞争对手为靶子，也会让人怀疑报告有明显的倾向性和目的性。

第三，从效果来看，如果合同上写的“最大力度推动天猫二选一事件能够立案，并由工商总局展开调查和取证”，“营造极大的舆论声势，使得阿里今后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为真，那显然超出了独立智库的责任范围，而沦为了打击竞争对手的“打手”，成为公关工具。

京东目前对此事的回应有三点，一是从未与任何机构合作针对他人恶意造谣；二是京东自己长期以来也遭受了恶意攻击和抹黑；三是对不实文章予以保全公证，保留采取法律行动的权利。

目前看，京东被指260万雇佣方兴东打阿里真相还在路途，如果京东确实没有给方兴东钱，网上曝出的合同是伪造的，京东应该立即报警，毕竟涉及到重大的商业名誉，绝对马虎不得。不过，从目前京东的声明来看，似乎并未看到京东报警。

但在260万雇佣事件之外，真正可怕的是操纵舆论。

据《经济日报》报道，11月27日，微博最新曝光揭露，微博网友“只虎在野”微博爆料：网上大量攻击阿里巴巴的黑文来自“北京沃来”公司，其控制人陈战锋是网络舆论攻击的地下操盘手。

爆料称：包括阿里、苏宁、四通一达、滴滴等公司都遭遇过陈战锋所组织的谣言攻击，“只要钱到位，保证黑文满天飞”；除了“北京沃来”，陈还实际控制“北京美芙”、“上海尧趣”、“北京永尚世嘉”三家公司，通过自建写手队伍、购买外部大V、在各网络平台注册上千新媒体账号、并组织数万水军账号，制造并迅速扩散黑文、达到操控网络舆论的效果。此外，陈背后有大金主，也有专门的走账付款通道。

“只虎在野”的微博还附有一张组织图，详细剖析了操控网络舆情的流程。组织图显示，陈战锋控制的北京沃来生产内容，其写手来自公司内部人员、外部雇佣写手，并部分通过一家叫“纳言”的公司外包。生产出的内容由“北京永尚世嘉”组织的水军账号针对指定对象进行扩散。上海尧趣公司负责进行“发钱，走账，开票”。

翻查其微博可以发现，“只虎在野”于11月25日还发帖透露沃来制造内容的手法：很多稿子其实就是拿京东自己负面改的，“这条负面，把京东换成天猫拿去铺”这种指令不止一人收到。

《经济日报》报道称，多位业内人士透露，陈战锋是京东前新媒体经理。

企业组织专业体系操纵舆论，危害很大。法国著名社会心理学家勒庞在《乌合之众》里说，民众的情绪常常因煽动而偏离真相和理性。操纵舆论犹如在真相的牛奶中注入三聚氰胺，败坏了真相，污名化对手，搅乱社会秩序，误导公众的判断，结果常常是破坏性的。操纵舆论，污名化对手，轻则损害企业信誉，要承担民法上的侵权责任，严重者触及刑法，将受到刑法严惩。

就在11月27日，《人民日报》刊文指出，随着新媒体传播平台的迅猛发展，造谣诽谤、网络侵权等违法行为成为难题，带来严重社会问题。《人民日报》多次强调，网络谣言影响社会稳定，甚至损害国家形象。相关部门需要尽到监管的责任，也需要企业自律。

科技思想家凯文·凯利说，互联网是在一片混乱中前进，所谓“进托邦”。不过，好在如今有不断完善的《反不正当竞争法》，以及民法和刑法。如果超越了法律的底线去竞争，早晚会受到法律的惩罚。

构建一个健康、良性、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对企业自身和全行业都是有利的，如果过于短视，只看到一时逞强，甚至损人不利己，那早晚会伤及自己。

责任编辑：王宁 PT031